轉載:在旅途上 (下)
我是跟過旅行團去旅行的。旅行團有很多可怕的地方,但數到最討厭的,倒不是被無良導遊帶到貴價商店生吞活剝,也不是難得到了外地卻被逼吃淡出鳥來的中國菜團餐,而是不斷被逼安排上車坐一段路,到了景點又被夾帶下車,逛不多久又把你接回車去,如此這般上上落落,身體完全無法適應旅行的節奏,這對我來說才最惱人。
旅行中的身體狀態,跟平時大有分別。我每天窩在電腦前,四肢無法伸展,五官感受早已僵硬掉,旅行的經驗,讓身體重投自然,讓身體知道「我活着」,而不是有如機械般的屍體。
腳上穿一對高筒棉襪,一對厚底靴子,長髮高高束起,肩上揹起沉沉的背包,緊緊繫好腰間和胸前的扣帶。這樣,每走一步路,腰胸腿都感到結結實實的重量,身體自動感應,知道「在上路了」,到埗,眼睛自會懂得找尋有趣的景觀,耳朵鼻子突然靈敏,閉塞的腦筋漸漸解放,到了第二三天,我會忽然生出許多奇趣的點子,話也比平時多。這時候,我就差不多進入「旅行模式」了。
我去旅行,花在跑景點的時間不多,但如果必須要去,我會拍幾張「交功課」
的名勝照片
(否則回家沒法交待),然後找一個暗靜的角落,坐下來,發呆。發呆是很重要的旅行節目,在手托頭眼望望之間,載着百年故事的血淚教堂在你面前,浩大宏偉,
映襯着千百個渺小的現代人在下面疾走而過,在這樣的時空下思索那些困擾已久的私事公事煩事,特別有不一樣的效果。這樣呆一兩小時下來,任由思想飛馳,什麼
哲學問題人類的過去現在將來、自身的定位、大小事情的是非對錯,都應有新的見解了。我們去旅行,不都是想找尋某程度的救贖嗎?
在各種湖泊山色之中,我最愛看瀑布,眼看噗噗地洶湧而至的白水花,耳裏聽到磅礡的水聲,鼻子嗅到清新的蒸氣,連皮膚都感到無上的冰涼爽快,多重感官享受。高山不是不壯麗,湖不是不嬌美,但獨獨只有瀑布,是流動中的、活着的、潛藏着爆發力的東西,大型瀑布,甚至能把人吞噬,無可替代。
很少有什麼「必去」的行程,但如果有值得一去的瀑布,一定盡量擠一點時間出來。
去旅行,最忌過度規劃。人生都已經有
太多趕不完的約會了,難得旅行還得編一個密密麻麻的行程,想起都累。出發前,我會把旅程頭一兩天的旅店訂好,然後在腦裏想一個大概的城市路線圖,就完成計
劃了。其餘的時間都讓它留白,帶一份當地的地圖,每天起床後打開來看,想去哪裏就去那裏。甚至在發呆間遇到路人,閒談起來,聽到有個什麼名勝聽上去頗吸
引,可以立刻起行就去。我喜歡買付錢任坐的交通證,就算誤上賊船去了個悶蛋地方,也可以跳上下一輛靠站的巴士絕塵而去。
這種旅程留白的藝術,十分重要。這不
是放逐自己,而是開放時空,讓一切可能盡量發生,學習無論好的經驗壞的遭遇都一併接受。訂好票的火車取消不開了,笑一笑,買一張新的去另一個地方吧,又或是到達期待已久的餐館時,發現竟然休息,不要只顧望門興嘆,可能在隔鄰就有一家最出名的冰淇淋店!在旅程上,最美麗的事,幾乎都是在這些時空不經意地出現的。
有時,美好的旅行經驗會使我突然感到如在夢中,像靈魂出竅般的,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在此時此空存在着,又會生起一種無名的恐懼,害怕時間飛逝得太快,抓不住當下的感覺。這都不是什麼旅遊照片能夠交待清楚的。
可是,不太喜歡獨自一人旅行,我生性害怕陌生人,有熟人一起感覺較自在,喜歡在旅程上與友人思想激盪,交換想法,玩旅途上的小遊戲。從實際角度考慮,脫大衣之際,也有人在旁盯着放到一旁的照
相機。但跟朋友旅行,是對友誼的考驗,除非很熟悉對方的脾性,否則不輕易答應同行。幸好身邊有志趣相投的好友。旅程結束了,彼此都留下獨一無二的記憶。
如果問:「最喜歡去什麼地方旅行?」在我來說,旅行旨在放肆,做回自己,什麼地方倒不是最重要,旅行是一種生活的狀態,如果旅行還得像平常一樣,那就不去算了。外國的草地,其實不比自家的綠,懷着怎樣的心情,你就會看到怎樣的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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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是因為language exchange,如果不是因為
她,相信我不會想到有機會去歐洲。
千里迢迢去見一個從網上認識、素未謀面的人,想起來已夠大膽,還打算獨自一人跑去幾個國家,簡直違反我愛不變、怕即興、驚「生寶」的個性!一次過挑戰我的兩大死穴:英文和接觸陌生人,真夠我憂心半天!可是,老天爺就是愛開玩笑,偏偏要我勇闖䲔魚潭(!)
我一方面覺得機會難逢,應該要去多幾個地方,才不枉此行,但又想到此行目的是安息,行程不應該編排得太密,因為在香港已經生活得夠擠了,放假何不輕鬆一下?然而,我最大的困難是不懂放鬆,老是認為花一個下午去喝一杯咖啡,細閱一本書,或漫無目的地閒逛,是十分浪費時間,心中總是有種「想要更多」的念頭。也許,就是這種想法令我一直無法安靜心神。
工作上,感情上,幾乎所有事上,我都以『做到多少』為衡量標準,達成得愈多,就代表愈成功。要是沒有達成一些具體的結果,我就認為那是失敗。於是我一直追追追,追到筋竭力疲。在追趕的過中,我只看見缺乏什麼,卻看不到自己擁有什麼,或祂打算給我什麼。我努力想抓住什麼,但原來我錯失更多。每天緊張地追趕還未來到的明天,同時不斷否定今天的一切。我痛苦地活在將來,卻沒有好好的珍惜現在。
此行我會去看古跡和博物館、逛市集、種種菜...可能遇到很多人和事,未必一切都是美好的(我當然希望此行開心),但最重要不是做了什麼,而是我學會放過自己,享受生命。脫去想做大事的野心,實實在在地做好每一件小事。這就是今次安息年假的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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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回顧 (咁快?!)
時候到了。
Here is the answer.
Dream big.
Meet new friends.
「飲o野」